稚齡

女兒望著餐桌墊下捐款給慈善團體的收據問我：
「媽，捐款給他們有什麼好處？」「嘿！小妹妹，捐款助人是發自於內心想做善事，做善事是不應該求回報的呀！」媽媽有點責備的語氣，怪孩子這麼不懂事。
「可是妳不是常說”凡事要往『好處』想”嗎？」
這個嘛！句子是通順的，但完全不合情理，我該不會是上了腦筋急轉彎的當吧！

＊＊＊＊＊＊

兩個人上小麵館，分別點了一碗麵、一碗米粉，上菜的時候卻來了兩碗麵
，原來女兒要的米粉老闆聽錯了，問她要不要重煮一碗，她覺得無所謂啦
，如果不是食量太小，她兩種都想吃呢！況且老闆都已經煮好了，如果重煮，「那這一碗怎麼辦？」
在不委屈自己的情形下，孩子懂得替別人著想，不也是一件可喜的事嗎？
熱騰騰的湯麵就在兩人的嘻笑聲中下了肚，絲毫沒有影響到用餐的心情。

＊＊＊＊＊＊

一起去美容院修剪瀏海，幫我們兩人洗頭的小姐是高職美髮科建教班的學生。看著和女兒年齡相仿的孩子，已經能一邊實習一邊賺錢，心情不禁矛盾起來，分不清是心疼還是佩服。側耳聽著她們的對話，覺得她們其實都還是孩子，只是提早進入社會的，略顯成熟罷了。

女孩甲：「妹妹，妳讀幾年級？」
女兒：「高一。」怯怯的語氣，好像在跟長輩談話。
（事後女兒告訴我，女孩甲只大她幾個月）
甲將女兒的答案傳給乙，兩人用術語一番交談後，甲又問第二個問題：
「妳讀哪一個學校？」
「高商。」
「讀什麼科呢？」
「綜合科。」
甲乙兩人又是一番耳語，甲繼續追問：
「綜合科是要做什麼的？」
「要考大學的。」

哇哈哈！聽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女兒啊女兒，讀了這一科就是為了考大學，如果大學沒考上，不就”沒啥用了”嗎？人家職業類科的同學如
果升學不順利，好歹還有一技之長喔！不知道綜合高中的同學們，對這個問題有沒有更好的答案。

洗完頭髮，美髮師來動刀了。在和女兒一番溝通後，知道修剪的重點是瀏海，便提議幫她剪個流行的瀏海，因為女兒知道媽媽不喜歡某位女歌手用
”厚重瀏海”遮住漂亮的臉蛋，媽媽總是認為”蓋頭蓋臉”是不好的面相
，便告訴美髮師：「要問我媽媽喔！」美髮師很驚訝的說：「妳的女兒好聽話喔！」

是聽話？還是沒有主見？唉！教養之路充滿矛盾啊！

在她剪、吹頭髮的那段時間，我自己是埋首於廖玉蕙的”不信溫柔喚不回
”，任由美髮師在我頭上大興土木，待一切完工，抬頭照照鏡子，因為變化不大，一切尚稱滿意，再轉頭看看女兒，天啊！瀏海在眉毛之上，好一個怪異的臉龐，美髮師呢？我說不要厚重的瀏海，可也沒有要懸在半空中的短瀏海啊！這年輕人的審美觀是怎麼了。
「妳有跟她說要剪這麼短嗎？」連我的美髮師都看不下去。
「我跟她說要修瀏海啊！她剪完的時候也說：唉呀！會不會太短了。」
「這麼短的瀏海，怎麼辦？」媽媽心急了，頂著這種髮型怎麼出門。
能怎麼辦，頭髮都剪了，難道要接回去，媽媽心裡正盤算著要不要扣款，
女兒倒輕鬆的說了：
「沒關係啦！過幾天就又長長了，而且還可以撐久一點再剪哩！」

那位美髮師從剪完頭髮到我們離開，就一直沒再出現。

＊＊＊＊＊＊

報上說，高雄市某國中導師在聯絡簿上寫下「你什麼努力也沒做，更可說是一大天兵」等字，學生覺得受辱，引起家長不滿。

女兒一看大叫：「”天兵”！還好吧！我們國中導師叫我們班”死人班”
、說我們是”浮屍”我們都沒怎樣。」

傻女兒啊！怎麼會沒怎樣呢？家長是在孩子升上三年級，忙著設計畢業紀念冊時，天真的要以”浮屍”為班級標語，才知道一個英語與教育哲學雙學位的年輕老師，竟然會用這麼惡毒的字眼來責罵學生，當時所有知情的家長一陣驚恐，幾位性情激進的人甚至提議推派代表向老師及學校表達不滿，但被溫和派的家長以孩子大考在即且成績掌握在老師的手中為由擋了下來，再加上孩子升上國中之後，班級家長之間的聯繫不佳，徒有缺乏組織的怨憾，接下來一連串密集的模擬考及大考壓境，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隨著階段學業的完成，親師對立的尷尬已免，但這兩個傷人自尊的語詞
，勢必深深烙印在這一班孩子的心裡，他們真的能坦然的當它只是句玩笑話嗎？不夠社會化的孩子也許能，但家長不能。

凡事”無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女兒，年紀尚輕的時候，這些好脾氣也許稱得上是優點，一旦長大入了吃人的社會，在面對攸關自身權益或法律責任的問題時，如果還是傻呼呼的以”沒關係”的態度處理，不知道要吃上多少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