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齡

當妳問我：「為什麼媽媽的健康關係著一個家庭的幸福呢？」我只能告訴妳：「在我的生命經驗裡，媽媽向來是家庭幸福的主要支柱，一個家庭融洽與否，跟媽媽這個角色扮演得好不好，一直都是成正比的，這從我的婆婆和媽媽身上可以得到印證，雖然取樣數量太小難以服眾，卻深深的影響著我的人生觀。」

婚後一年半老大來報到，預產期正是農曆過年，公公婆婆在南部老家很尷尬的等著迎接這個孫子。沒有把過年團圓的陣仗移師到北部來，是怕給產婦帶來太大的壓力，況且祖先牌位在南部，當時家中還有一位“太公”呢！而我就在婆婆和大嫂、小嬸從菜市場大包小包的提回年菜時，以一通電話宣佈“我要生了”。在這條無形弦的調撥之下，婆婆忙將過年拜拜的大事，丟給只會洗米的公公，和兩個連雞都刴不好的媳婦，自己拎個行李，“獨自”北上。“獨自”是指她六十年來第一次在沒有人陪的情形下出遠門，對一個只受過三年基礎教育的老人而言，這是一趟很殘酷的旅程。

偏偏初生的兒子又不懂得體諒大人的辛勞，先是挑了個大過年的，勞動主治醫生犠牲年假，接著又不肯直接了當的出來見人，惹得醫生伯伯動刀動槍，把阿嬤和爸爸媽媽累得癱在病房裡，以素簡的便當充作年夜飯。娘家媽媽則因為準備過年拜天公，“不宜進產房”，所以無法對我們提供任何協助，當時想到對婆婆的虧欠，還曾經和老公有過一段肥皂劇的對白：「媽媽陪我吃這麼多苦，以後我要怎麼報答她？」他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她會老啊！」

夜裡，老公把婆婆送回公寓休息，自己在病房陪我過夜。事隔多年之後，才聽婆婆提起大年夜驚魂記。當時住的公寓是老公服務單位的宿舍，住戶以外地人為主。大過年的，大部份的人都返鄉團圓去了，空盪盪的社區，燈火昏昏，冷風颼颼，長夜漫漫，一個老人家，靜靜地守著房子等待天明，據說那個冬天還破過超低溫的紀錄。而我躺在溫暖、舒適的病房，對婆婆的無助與害怕，竟是一丁點兒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