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齡

「唉！也不過因為搶不到羽球場才改去打個籃球，竟然就吃蘿蔔了。」

「打籃球為什麼要吃蘿蔔？」這年頭，年輕人的術語太多了，我的腳步愈跟愈吃力了。
「就是手指頭扭到了嘛！妳看，這下沒辦法挖鼻屎了。」女兒比出兩手食指，右手的明顯肥了點。對呵！這下、、、嘿！再怎麼受傷，這麼優雅的淑女，也不應該把這種只能想在心裡的話脫口而出呀！

對於這個剛扭到的傷，我和女兒認為只要找個東西冰敷一下，接著讓它休息幾天就好了，但老公可不這麼認為，他建議馬上去看骨科：「否則以後手指頭就會像我的小妞妞一樣歪歪的。」老公秀出他的小指頭，果真不但＂蛇行＂，指甲那一節還格外隆起，看起來就是不＂修長＂。

「你少唬人了啦！誰不知道你和三叔的小指頭都是長這個樣子，連我的小指頭不也是有點歪歪的，這是遺傳，你唬不了我的啦！」

因為另有要事要辦，我們便在路上找了一家冷飲店，買一杯草莓冰沙來冰敷。嗯！現代人生活真是方便極了。

這是發生在星期四放了學之後的事。女兒就在冰敷之後，暗地裡享受著＂玩弄痛指＂的樂趣。根據她的描述，只要不去碰它或是故意由彎變直、由直變彎，其實倒可以和它和平相處的。只是偶爾從房子的某個角落傳來：「啊！」的尖叫聲，就會惹得老公橫眉豎眼的看著我，似乎暗示著我是個不盡責的媽媽。

星期五放學後接她回阿公家。在車上聽她大談吃蘿蔔後的特別待遇：
「每次要拿東西的時候，我只要比出我的食指，幾個死黨就會主動過來幫忙，哇！真是太好了。」
「妳這些同學挺講義氣的嘛！上回小不點腳踝扭傷的時候，妳也會幫她背書包，陪她樓上樓下的換教室都不喊累，看來當你們的同學還要比當媽幸福喔！」

兩人拿著這隻痛手開玩笑，不小心挑起了老公的緊張神經，他回頭看到女兒的奶油桂花手，一時新仇舊恨全湧上心頭，只聽得他忿忿地說：「都腫成這個樣子了還開玩笑，昨天教妳去看醫生就不去，這下回阿公家，看阿公會怎麼＂修理＂妳。」

說到阿公＂修理＂人，就屬在哥哥長滿了青春痘的臉上抹＂優碘＂那一招最可怕了。女兒一聽會被阿公修理，當下停止嘻鬧，只輕輕說了句：「只要不說，這種傷阿公是看不出來啦！」

回到家都過了晚餐時間，忙著將帶回來的各項食材分類收拾到冰箱裡，然後準備用餐。正當我和婆婆在廚房忙得不可開交之際，公公探進頭來：「恬恬那隻手指頭沒看醫生怎麼行，萬一骨頭斷了怎麼辦，趕快隨便吃一吃，我帶她去附近＂喬喬咧＂！」

原來老公一進門，就對著公公說：「老爸啊，有沒有傷藥可以敷，恬恬的手指頭腫起來了。」這下子女兒那隻＂腫得像麵龜＂的指頭就無處可藏，從此改由阿公＂接管＂。

真的是隨便吃吃，因為阿公根本無心吃飯，只想著要趕快帶她去看＂醫生＂。沒想到所謂的醫生就是隔了兩條巷子的接骨師。

女兒算是堅強的了。當接骨師端起她的小胖手，不著邊際地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時，她只管一個勁兒地傻笑，不知道這只是老師傅的暖身運動，就在她失去戒心的時候，一個不防，師傅迅雷不及掩耳的將她的指頭＂抽出又置入＂，只見她張大嘴巴，眼淚撲簌撲簌地滴落下來卻又忍住不敢作聲，公公則在一旁慌亂的安慰她：「好了好了，矯正之後才會好得快。」唉！真是＂打在兒身，疼在爺心＂啊！

敷藥、包紗布、上繃帶，於是肥肥的桂花手成了白色的布袋戲偶了。依照計劃，星期六是要到臺南找哥哥的。
「哈！哥哥看到一定會笑妳，哪個人打球不吃蘿蔔的，而你這個難得打球的人卻包成這樣。」
「哼！他敢笑我，我就挖他鼻屎。不過我比較擔心的還是阿伯也要帶我去看醫生。」
是喔！這一家人都有這個毛病吔，看不得別人有一點病痛，難怪婆婆常說好多醫院都是我們投資的。

來到臺南，被哥哥嘲笑可一點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全家忙著要到飯店慶祝父親節，阿伯沒空理會女兒，她算是賺到了。不過老妹也不是省油的燈，故意在阿公面前提起哥哥臉上的青春痘：「你看，左臉頰一顆，額頭一顆，下巴這顆也快要冒出來了，還有、、、」坐在一旁的阿公馬上把兒子的臉轉過去仔細端詳了一番，口裡忙著喊著阿伯：「優碘和棉花棒拿來給我。」阿伯看到孩子苦著一張臉，忙不迭的代他求情：「老爸啊！咱要去大飯店哩！畫個大花臉怎麼見人。更何況那一點痘痘正是青春的象徵，我們還很羨慕呢！」在阿伯的協助下，好不容易阿公手下留情，大家才鬆了一口氣。

星期日一早，我一起床，就聽到公公和婆婆已經在為女兒的手指頭大傷腦筋了。公公希望女兒能再去換一次藥才回新竹：「這樣才會好得徹底些。」婆婆想到她那天淚流滿面的可憐樣兒，直說：「算了啦！醫生不是說喬一次就好了嗎？」
「是啊是啊，今天只要換藥就可以了。我看我先去跟醫生講好，叫他今天不能把她弄痛，再回來帶她去。」

想到公公自己近日來為膝關節退化的問題疼痛不已，還要他拐著痛腳為女兒的小問題奔走，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我偷偷回房叫醒女兒，把阿公和阿嬤的對話說給她聽，她倒也勉為其難的同意和阿公去換個藥，只是要我＂保證＂這一次不會痛了。

開車載著這一老一小出去，路上阿公還不斷的向孫女兒保證，只換藥是不會痛的，來到接骨所門口，嘿！「今日公休」，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