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齡

雖然知道病歷是一個人的隱私，但我坐在心臟內科的診療室裡等候看診，想不聽到前一位患者和醫師的對話也難。

患者是一位五十歲上下打扮得體的太太，陪伴她的是二十歲左右的漂亮女兒。患者一坐下診療椅，先訴說心臟出了問題之後（沒聽清楚她的心臟出了什麼問題）的這段期間，曾經因為不舒服而昏倒，這時患者的女兒搶著發言：「請問她為什麼會昏倒？」

醫師問：「昏倒之前可什麼感覺或身體有什麼症狀？」
患者答：「就是有點不舒服。」
醫師問：「怎麼樣的不舒服？」
患者答：「怎麼樣喔！我也不會說，就是不舒服。」
醫師說：「妳沒有說是怎樣的不舒服，我就沒辦法判斷為什麼會昏倒。」

患者的女兒問：「是心臟的問題造成她昏倒的嗎？」
醫師答：「她必須告訴我昏倒前有什麼癥狀才能協助判斷，況且心臟的問題只是造成昏倒的原因之一，並不一定是主因。妳再想想看，要昏倒之前有什麼不舒服？」
患者用無辜的眼神看著醫師，自言自語的嘀咕著：「就是不舒服，我也說不出是怎樣的不舒服。」

眼看著他們這樣一問一答外加一個插話的，來來回回幾個回合，仍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在布簾外等候的我，真想衝進去建議醫師，何不依照他的經驗，各種器官導致昏倒前大概會有哪些癥狀，例如：刺痛、悶痛、麻、癢、、、等，出幾道選擇題給患者勾選呢？

出幾道選擇題？

這不正是我們的教育嗎？出幾道選擇題，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懂，反正其中總有一個是標準答案，雖然不一定是你自己心裡認定的答案。

可是不給她選擇題，她又說不出自己心裡的感覺。這也正是現代孩子普遍的問題。填慣了是非、選擇題，一旦要請他發表＂想法＂的時候，就找不到隱藏在自己內心底層的聲音了。不論說話、寫作，常常就是＂快樂＂、＂好笑＂、＂難過＂、＂傷心＂一語帶過，要他們再挖深一點就會出現和上述那位患者相同的表情。

試著、學著和自己對話，否則就會像這個患者，拿到一張檢驗單，去和儀器對話。